国丧七日,帝后领头,皇族众人需日夜守灵不停,不准食荤腥,禁沐浴,之后三个月内停止一切乐舞之事,几个坊市大大小小的勾栏瓦肆全部关闭,司廷卫每日巡查,避免有人胆大包天敢去暗场子顶风作案。
百官则更为苦不堪言,帝后妃嫔皇子等人还能在殿内跪拜,他们这七日就只能待在风寒冷潇的室外,还不能咳嗽,不能打喷嚏,不然就是故意喧哗不敬,要被拖出去挨板子。
一众官员瑟缩在供奉太后遗体的大殿外,其中许多人已经上了年纪,根本撑不了多久,内廷侍卫看得很严,阖宫肃穆一体,季时傿跪在大殿外,看了眼斜前方的戚方禹,低声担忧道:“戚阁老,您身子骨还撑得住吗?”
戚方禹怕她说话时被人看见受到责备,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。
季时傿见状只好收回视线,她跪直身体,今日是最后一日了,文武百官只能在殿外,哪怕受风吹雨打也不能私自离开,或者停下跪拜,先前就有几个官员撑不住倒下,被司廷卫拖下去以不敬之罪杖责了。
这般苛刻的服丧要求,实在已经背离了仁道的内核,靠摧残身体来彰显为人臣子的忠孝敬畏,季时傿不觉得这是规束,更像是驯化。
极度压迫之下产生的逆反手段有很多,季时傿抬头看了看大殿前乌泱泱的人头,敏锐地察觉到不远之处的某个官员正在做小动作。
这七日来,除了第一日还算安分守己之外,那名官员后来时常会犯戒偷吃藏在袖子中的食物,他身边的人多少受过他的赠予,或者也有同样夹带私货进宫的,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互相打掩护,时至今日也未曾被人告发。
季时傿认得那名官员,也算是皇亲国戚,名叫赵友荃,是太宗皇帝的曾曾曾曾堂孙子,隔代太多,祖上虽福蔽深厚,到他这一代却已经败没干净了。
赵友荃靠着那丝皇室血脉在户部做了名小官,一向混吃等死,没什么建树,国丧期间做出这样的事倒谈不上奇怪。
季时傿只看了几眼便转过头,终于,日暮时分,百官服丧完毕,殿内恸哭声渐渐停息,成元帝在近身内侍的搀扶下从灵堂内走出,文武百官齐身叩拜,称陛下万岁,话音刚落,便倏地有支冷箭破风而来,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冲成元帝面门。
速度太快,变化突然,以至于满堂官员侍卫都没有反应过来,季时傿猛地站起身,大喝道:“陛下小心!”
成元帝瞳孔一缩,闻声后退一步,那只□□便擦着他的鬓角射穿了身后的门框,成元帝发髻被打散,身形一晃,差点没站稳。
宫殿内立刻喧哗起来,后赶到的梁齐盛慌乱地跪倒在地。
成元帝扶住陈屏的手,脸色煞白,猛喘了一口气,后怕地看着插在门框上的箭矢,季时傿凝眸看了一眼,道:“是百丈弩。”
顾名思义,也就是射程能达百丈的□□,这般力道,若想精准射击猎物,距离不会超过百米,必在宫墙之内,而国丧期间,禁止任何军事演练,官员不得配戴武器进宫,这些都是由司廷卫负责的,而国丧的最后一天,宫里竟然出现了刺客,还差点伤了君王。
成元帝越想越胆寒,血气上涌,暴怒道:“梁齐盛,朕让你负责皇城安危,百米之内,宫墙中竟然出现了刺客!你就是这么当值的吗,啊!?”
梁齐盛伏下身,一脸磕了几个头,“陛下,臣这些日着人严查宫门进出,增派防守,一切往来者都缴械了,陛下明鉴,宫内绝不可能有刺客啊——”
成元帝去年宫宴上刚被刺杀,不到一年,又差点被人一箭钉穿在墙上,他愤然地紧了紧拳头,愈发震怒,“没有刺客,那这是什么?天降杀机吗?”
话音落下,百官噤言,包括成元帝身后的妃嫔皇子全都跪了一地,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,梁齐盛肩膀微颤,冷汗直流,“臣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季时傿同样跪在地上,闻言额头稍稍离开地面,声音平静无波,“梁统领,你与其跪在这里辩解,不如赶紧带人去抓住那名刺客。”
她抬起头,瞳孔里暗潮涌动,面上却波澜不惊,“说不定还能将功赎罪,不是么?”
作者有话说:
剜心
百丈弩因其射程有限制, 动手的人短时间内不会来得及逃离皇宫,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宫内各所围了个干净,所有官员都不能随意离开, 一群人只好拥挤在武英殿内。
“戚阁老,喝水。”
季时傿将茶盏捧好递到戚方禹面前,里面的水温热得当,刚好是能入口的程度, 戚方禹伸手接过,颔首回礼。
申行甫张望了一圈, 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, “咱们不知道还要被关几日, 阁老身体受得住吗,这些时日来都未曾能好好休息。”
戚方禹摇了摇头, “老朽无碍。”
“哎, 真是造孽啊。”申行甫哀叹一声, 往殿门的方向看去。
季时傿见状,循声问道,“申大人怎么了?”
“大将军不知道,拙荆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,原本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