格外缓慢冗长。
被压着的青年乱头粗服,衣衫陈旧,脸颊挨蹭着地面,弄出了好几道血口子,血珠混着泥尘,顺着下颚沾污了衣襟。
他不顾压制,艰难地伸出一只手,扣紧地面,撕心裂肺地哭喊道:“不要碰我娘,不要伤她啊!”
梁齐盛横刀于他面前,只要张振再往前一分便会撞上刀刃,对面的老妇人颤颤悠悠地半爬起,手脚并用地想往前,口齿不清地喊着张振的名字,隐隐有癫痫之状。
梁齐盛面色阴冷,见状抬起手,刀锋狠厉,眨眼间就要砍进皮肉,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不免躁动起来,胆大地还在往这儿张望。
张振呕血凄叫道:“娘——”
蓦地有一青年冲上前牵起老妇,寒光一闪,刀刃堪堪与老妇飘散的发丝擦肩而过。
梁齐盛眼中厉色顿显,凝眸望向来人,话锋咄咄,“司廷卫办案,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。”
话音落下,身后又传来清亮沉稳的女声,“司廷卫拿人有因,那滥杀无辜呢!”
梁齐盛转过身,人群中走出一锦衣朝服的女子,只是未束发髻,乌发如瀑披于颈侧,单看面貌佼楚之姿,却仍冲淡不了周身凝结的杀伐之意,这是久经沙场之人才能磨砺出来的独特血性。
不是季时傿还能是谁。
梁齐盛目光冷冽,犹如冬风剐面,音调冰寒道:“季将军,司廷卫奉皇命捉拿罪臣张振,你要阻拦吗?”
“还有你。”
他又转过身看向梁齐因,“这刁妇妨碍司廷卫办案,入诏狱都不为过,谁准你救她,莫非你与她一伙,妄图违抗皇命吗?”
梁齐因虽言语谦卑,然身体立直,淡声道:“不敢。”
“殿上之事尚未定案,张振是有嫌疑,你们拿人便拿人,罪名不定,他便仍是太常寺少卿,士可杀不可辱,梁大人,我倒想问问你。”季时傿一字一顿,肃然道:“司廷卫乃国之公器,今日你先是羞辱朝廷官员,而后又想虐杀无辜妇人。梁大人掌管禁军,又统领司廷卫,是陛下亲信,一言一行都代表了陛下,你确定要做出这样有损陛下严威之事吗?”
梁齐盛冷下脸,下意识紧了紧握住刀柄的手,季时傿面色沉沉,看得出这动作便是起了杀念的意思,但他绝不敢当街对她做出什么。因此梁齐盛只是按了按刀柄,将佩刀收回鞘中,冷然道,“我竟不知将军还有如此一颗悲悯之心。”
季时傿面无表情,“不敢当。”
张振喘了喘气,满脸泪痕地看向对面几近晕厥的妇人,深知如此境况中服软才是上策,于是转头道:“梁大人,我随您走,但请司廷卫莫再为难我母亲。”
梁齐盛冷面不语。
他又回过头,拢袖揖礼道:“岸微……劳烦你。”
梁齐因扶着张振的母亲,闻言摇了摇头,安抚道:“张兄放心。”
张振垂下手臂,灰衫破了多处,任司廷卫的人架着胳膊,往人群外走去。
梁齐盛仍按着刀柄,鹰眼如炬,目光森冷地看向不远处的青年与老妇,忽然语调平静以致诡异道:“六弟,听闻母亲今早病逝了?”
梁齐因愣了愣,神色露出几分悲伤,颔首道:“是,兄长。”
“什么病?”
“中风,走得突然。”
“难怪。”梁齐盛看似怅然地摇了摇头,“真是可惜了,只是我公务在身,不能回去拜她。”
“母亲不会怪兄长。”
“你可要节哀。”
“齐因明白。”
季时傿漠然而立,梁齐盛离开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叫她十分不舒服。季时傿皱了皱眉,她与梁齐盛根本没见过两面,但对他却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感,如今看来,他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也的确叫人厌恶。
猖狂得厉害。
季时傿走上前,“齐因,张振的母亲怎么样了?”
梁齐因神情凝重,“怕是不好,阿傿,你扶一把,我背她上车,让陶叁赶紧去医馆。”
“好。”
西坊的人还在聚集,司廷卫的到来似乎根本没有震慑住他们,官员会跑到西坊住本就已经够稀奇,更何况还如此狼狈地被司廷卫抓走,这么大的热闹,没谁不愿意看。
张振的母亲是拖了多年的陈疾,梁齐因想到从前张振在泓峥书院读书的时候,便是靠他母亲做针线活拉扯大的。当时沈先生听说他家中窘迫,本不愿收取他的束脩,甚至想资助他读书,但张振不愿。
他天资有限,但胜在勤勉,入仕之后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,谁知他母亲却因多年操劳被拖垮了身体,预想中的好日子不仅没到来,反而叫他更加举步维艰。
季时傿在里间看了一会儿,大夫正在给张母施针,她转过头,见梁齐因立在檐下,望着远处圆月,背影清举。
“齐因,你在想什么呢?”
梁齐因一愣,转过身,拉过她有些冰的手,捂在掌心,“在想行刺的事,我还是觉得……张兄不会做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