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当那个颤抖的小身影固执地挡在自己面前时,自己只觉得荒谬。这世上竟还有人,为一个连自己母亲都不曾保护过他、他也放弃了保护任何人的人,去当那飞蛾扑火的英雄?&esp;为什么会有人明知结果,还飞蛾扑火?
&esp;&esp;明明自己,都不去当英雄了啊。
&esp;&esp;所以自那以后,他再也不需要英雄,除过魏安婉。再也不做英雄,除对魏安婉。
&esp;&esp;而在遇到自己英雄的第十叁年后,他终于拥有了他的英雄。
&esp;&esp;这念头像一剂强效的粘合剂,让那颗仿佛被锤烂的心,艰难地、一点点地开始愈合。
&esp;&esp;他认命地想着:就这样吧。
&esp;&esp;就算是自己输了,也心甘情愿。
&esp;&esp;在爱情里甘于落败的一方,总是如此不耻地觊觎着对方的美好。
&esp;&esp;他自认是卑劣的偷窃者,肮脏的伪装者,却已无法回头。
&esp;&esp;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像魏安婉这样的人了,也再不需要遇到这样的人了。
&esp;&esp;如果这是一种病,那就让他痛吧。
&esp;&esp;然而,思维的引擎一旦被触发某个关键点。
&esp;&esp;比如这次,或是安婉某个细微的表情,或是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痛点,便会自动强制启动。
&esp;&esp;黑暗中,思维的光标在庞大的记忆数据库里疯狂检索、比对、关联。
&esp;&esp;被锁进卧室、衣橱、地下室的画面一帧帧闪过;父亲酒气熏天的脸,母亲反复强调的“理解”。
&esp;&esp;每一个细节都被调取出来,剥离掉情绪的外衣,只留下冰冷的行为参数:时间、地点、触发条件、对方的反应模式。
&esp;&esp;他总是不理解。
&esp;&esp;比如,为什么父亲今天回来了,就会毫无征兆地大发雷霆,扇他一巴掌?
&esp;&esp;可是,必须找到原因。
&esp;&esp;不是吗?我们必须找到原因。
&esp;&esp;不是为了原谅,是为了预测,为了推演。
&esp;&esp;母亲给出的“原因”是什么?“他脾气就是不好,都怪我当年……他只是喝了酒。”
&esp;&esp;原来喝了酒,别人就会打他?
&esp;&esp;这种粗糙而荒谬的归因逻辑,曾是他童年唯一的答案,直到上了初中,他才逐渐看清父母解释的可笑与无效。
&esp;&esp;他的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向他灌输:“宝贝,你要理解你的父亲,他在外面很辛苦的。”
&esp;&esp;这句话像一剂苦涩的药水,顽固地卡在他的喉咙深处,无法真正吞咽消化以治疗内在的伤痛,却不断在唇齿间回荡,苦得他发不出声音。
&esp;&esp;理解?
&esp;&esp;这个词,真苦啊。
&esp;&esp;然而,‘理解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救命稻草。如果无法理解这无端的暴力,无法预测它何时降临,他就永远活在未知的恐惧中,像待宰的羔羊。
&esp;&esp;于是,‘理解’在他这里,被异化了。它不再是情感的共鸣,而是冰冷的解析。
&esp;&esp;理解就是逆向工程人类的行为逻辑。
&esp;&esp;换位思考?不,是换位建模。共情移感?不,是输入变量,推导输出。
&esp;&esp;目的只有一个:在纷繁混乱中抽离出一条冷静的因果链,以此为基石,筛选自身行为,进行最优预测。
&esp;&esp;那一瞬间,真实世界温情脉脉的面纱被彻底撕开,露出其下精密运转却冰冷无情的齿轮。
&esp;&esp;于是,为了“理解”,他逐步异化成了一个信息囤积者和逻辑架构师。
&esp;&esp;他开始挖掘父母恩怨的每一个碎片,试图为每个人构建精准的思维模型。这工程庞大而永无止境。
&esp;&esp;任何一个触发点,一句话,一个场景,甚至一种相似的气息,都能瞬间激活整个分析网络。
&esp;&esp;一旦开始回忆某件事,大脑便自动进入多线程作业:检索关联事件、交叉比对信息、更新行为模型……
&esp;&esp;他很难中止这个进程,如同无法命令心脏停止跳动。
&esp;&esp;思维的引擎一旦轰鸣,便只能等待燃料耗尽,或者被新的、更强烈的指令覆盖。
&esp;&esp;所以,他常常失眠,恰如此夜。
&esp;